- 赌博app
- 金爵奖
- 展映
- 论坛
- 市场
- 新闻
- 公告
- 注册·申报
- 中
- /
- EN
时间:2020年8月2日(周日)14:00-16:00
主持:蔡剑平|日本电影研究者、策展人
嘉宾:是枝裕和|日本著名导演
是枝裕和:大家好!我是日本导演是枝裕和,本来我应该来到现场与大家见面的,但是由于现在的状况,只能分隔两地,通过这样的方式远程参加活动。但是依然可以和在座的电影人一起见面、一起交流,我觉得是没有差别的。今天很荣幸参加大师班的活动,请大家多多关照。
主持人:我们想更多地听导演跟我们分享一些他的经验。首先我想请问导演关于他作品当中家庭主题的问题。因为平凡人的家庭故事是您一直所坚持的创作主题,您对这个主题的处理,以及您的创作视角随着自身年龄增长和自身家庭情况的变化经历了哪些转变?我们看到《赌博app精选》相比您之前的作品呈现了更加广阔的视野以及社会性。
是枝裕和:2004年我拍了《赌博app》,距今有16年了。16年前是从孩子的视角拍摄的,之后因为我父母去世,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的电影开始发生视角上的变化。我开始拍父母和其他的东西,这是从孩子到父母的视角转变。这其实也不是刻意的变化,作为一个电影人,能够随着自己的年龄,随着自己的家庭状况,对于自己拍摄作品的视角进行转变,我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
主持人:我们好奇您接下来的创作,60岁以后您的作品会有怎么样的转变呢?
是枝裕和:我不知道自己到了60岁以后会拍出什么样的作品,我自己也没有以十年为限来进行区分,觉得每十年自己的作品会发生什么变化。发生变化的契机不只是年龄吧。如果从主题来看我的作品发生的变化,大家现在可能感受到我在一定时期内越来越倾向于拍一些社会性的话题。在那之前是以家庭为主,主要是拍家庭内部的话题,比如说发生在一个小区里、一个家庭里的故事。但是之后在《赌博app精选》和《赌博app》这两部电影当中,我就更关注社会性,我的拍摄视角发生了一些转变。
主持人:我知道您早期有很多作品都是取材于社会真实事件,您自己刚才也提到“社会性”。您的电影能够从家庭放眼社会、挖掘时代变化。所以我们想联系到现在我们现实的情况,您觉得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会为世界带来一些怎么样的趋势呢?
是枝裕和: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它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带来什么样新的趋势。当然对我自己来讲,对我的创作也会有很大影响,所以我认为必须要思考,该如何和新冠疫情共存。我自己是一个对于发生的事情反应稍微慢一点,需要时间消化的人。2011年的时候日本大地震,直到现在我觉得我还没有完全把这件事情消化掉,新冠疫情也是如此。要谈真正产生的影响,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也是通过我的作品不断地表现出我们眼睛看不到的、但能够感知到的东西。我希望可以不断地通过新的作品让大家去感受日常生活中我们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主持人:其实新冠疫情对于整个电影行业都有相当大的影响,整个电影行业对此也做出了反应。比如说我们看到全球很多电影创作者,包括很多日本导演应对这一特殊的情况也在创作一种远程的电影。我想问一下导演您有没有过类似的想法,或者说这个环境对于您的创作或者您的心态是否有一定的影响?
是枝裕和:从电影界到音乐界、电视界,现在这些行业大家都有一些新的想法和新的尝试,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如果说到我自己,我会不会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我不会。
主持人:我看到日本行业内会有一些应对疫情的自救活动,日本年轻导演为了支持日本小剧场发起了电影基金,电影界也有拯救小剧场的联名活动。导演您本身也参与了我提到的两个活动的联名。我想问一下您对于目前日本电影界是怎么看的,您觉得日本电影人或者说全球电影人应该如何面对疫情所带来的影响,要怎么样应对?
是枝裕和:我觉得我自己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就不太习惯于“应该”这件事情。是电影和电影院陪伴我长大,所以无论作为电影人,还是单纯的个人,我都觉得我受惠于电影,电影培养了我。所以我会想我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怎样可以帮得上忙,用一种报恩的心态参与这个活动。
一个人如果去世了,你想让他复活,这件事情是非常困难的。电影也是一样,首先有电影人,接下来有电影院,由此出现了电影观众。再接下来因为有了观众,我们又开始有了电影人要去制作电影,这是一个循环。无论是什么样的产业都有这样的循环,这个循环不能切断。作为循环里的一环,我们应该想如何让这个循环不断持续下去,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日本电影产业应该有更强的危机感来应对这件事情,但是我没有看到日本的电影产业有什么新动向。我觉得既然它不动的话,我们自己应该主动做些什么。我们和观众之间应该怎么样联系起来?我们在家可以做什么样的事情?这是值得我们去思考的。
主持人:让我们回到导演的创作本身。您在构思故事、写作剧本的时候,脑海中是否会有具体的演员形象,您是否会按照他/她的特点再去塑造您作品中的人物?
是枝裕和:我确实有的时候是先有这样的想法,大概要定这个演员,按照这个演员的感觉写剧本。但是有的时候是先通过试镜,试镜之后会选定角色,这个演员选好了之后,在他的基础上按照他的声音勾勒剧本。两种情况都有。
主持人:您被外界认为非常善于拍摄孩子戏,非常善于与儿童演员合作。我们知道您的《赌博app》这部电影入围过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柳乐优弥也凭借这部电影成为了戛纳史上最年轻的影帝。那么您是一开始就有和孩子沟通合作的天赋吗?时至今日,拍摄孩子对您来说已经是非常得心应手的事,还是说每次都会遇到新的挑战?
是枝裕和:每次都有新的挑战,因为每个小朋友个性都不一样,所以每次的挑战都不同。
主持人:您在拍摄过程中和孩子之间有什么样的有启发的事例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吗?拍摄孩子戏常会碰到什么样的问题,怎么样应对?怎么样和小孩沟通?
是枝裕和:在拍摄《赌博app精选》的时候,有一个场景是要送最小的小女孩回她自己的家,她说我不要回家,回家会被妈妈打,她要拿手挡一下。拍这场戏时,我想在现场先彩排一次,营造气氛,让她产生合适的心情。但没想到这样做后,小女孩一下子生气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拍了。她是个非常直白地传达自己的情绪、不遮掩的女孩子。这个时候我们觉得其实等待是最重要的。擅长拍小朋友这件事情不是天赋,而是你能不能等,等待这件事情很重要。就像养育孩子一样。我记得当时拍摄的时间是上午,我们最后就让她先跟她妈妈出去散步,终于等到她自己说“我可以拍了”已经是下午了。我觉得最重要的不是天赋,而是你等不等得了。
主持人:您的作品中有一位非常重要的演员,就是树木希林女士,我们想问一下树木希林女士在您的印象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您在十年时间里和她一起创作了6部电影,这十年间的合作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是枝裕和:树木希林女士对我来说是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伙伴。如何描述她在我心目当中是怎样的人?这我很难用言语表达。其实她在工作中是一个非常严格的人,你在工作中有什么做得不太充分的地方,她一眼就可以看穿。人都是这样的,如果看不上对方的时候,我们就会想:我再也不想接触他/她了,再也不想和他/她说话了。树木希林也是一样的。而我不想有一天会被她说“我不想和这个导演合作了”,所以我每天工作都非常拼,就是为了不让她说出这句话。
主持人:除了树木希林女士之外,您在以前的采访和自传里也曾经赞美过两位女演员,《赌博app精选》的安藤樱和《赌博app》中的裴斗娜。您的新片《赌博app精选》中合作的演员就更加大牌了,是凯瑟琳·德纳芙,她是一位在表演方面更加自由,不喜欢按剧本念台词的演员。在合作过那么多演员之后,您更喜欢和什么样的演员合作?您是更倾向于自己指导,把控演员的表演,还是说您会留出空间,愿意跟演员一起即兴创作呢?
是枝裕和:我是一个可以和演员一起去探索作品的特点,一起去发掘、创作的人。
主持人:我想问一下关于您创作的原点和纪录片的问题。您的影视生涯中有一段时间主要是拍纪录片,以及当时拍的剧情片也能够让我们感受到浓重的纪录片风格。其实您最早在电视台是从事纪录片工作,后来剧情片《赌博app》《赌博app精选》也一直关注着社会话题,请您谈一谈纪录片对于您创作生涯以及创作理念的影响和启发。
是枝裕和:我觉得不应该把拍过纪录片和作品有没有社会性这两件事情简单地联系起来。很多导演拍过纪录片,同时又拍了很多和纪录片相差很远的剧情片,甚至科幻片。说起拍纪录片对我的影响,好处是通过拍纪录片我发现,相较于我脑海中所想象的事情,真实的世界要复杂得多。这可能就是纪录片给我带来的启发。
主持人:除了说影片关注社会性,您早期的《赌博app》《赌博app》等作品还将纪录片的拍摄方法运用到剧情片里,时至今日,您是否还有这样的创作倾向?比如说拍《赌博app精选》等作品时是否也想过要这么拍?
是枝裕和:比起作为一种类型来说,我更把纪录片视作一种方法。摄影机是用来发现事物而存在的道具,这是我的想法和态度。所以我说我是和演员一起去创造角色,而不是按照我脑海当中所想象的人物让演员扮演,我是和演员一起去发现,我觉得这样的态度恰恰就是非常纪录片式的。我今后应该也会延续这种方法。
主持人:最近几年来,您的创作已经完全转向剧情长片了,如果有导演比较感兴趣的话题或者主题,您是否考虑再去拍纪录片呢?
是枝裕和:不是没有这个考虑。
主持人:您除了是一位电影导演之外,也是一位编剧和作家。我们在您的采访当中看到,在从事影像创作之前,您最早想成为一位小说家。您的《赌博app》等作品在电影之外也都有您写的小说的版本问世,今后您是不是还会坚持对小说的追求和创作,还会持续电影与小说两种形式交织的创作形式吗?
是枝裕和:我的第二部剧情片《赌博app》,我本来是想先把它拍成电影,但从电影拍摄到电影上映中间经历了很长的时间,在那个过程当中我就把它写成了一部小说,小说在电影上映之前出版了。其实我并没有说按照小说去写它,而是先有电影。我本身喜欢写作,我也想写,只要有人问我“你想不想写成小说?”,我就会去写,我喜欢书籍这样的载体。
主持人:您早期的电影创作与文学作品有一定的关联性,您的处女作《赌博app》也是改编自同名小说,想请您谈谈您对电影和文学关系的理解,您未来会不会有兴趣拍摄更多文学改编的电影?
是枝裕和:如果让我谈电影与文学作品之间的关系,我觉得它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现在大部分情况都是我自己写剧本、自己拍摄。尤其是最近这些年,我越来越追求这样的方式。其实作家、音乐家、画家都是一样的,都是想通过作品塑造自己的世界观。我拍电影已经25年了,基本上我都自己写、自己拍。我们在刻画自己的价值观、世界观。但是,已经做了25年了,会形成自己的框框。我们每个人都希望冲破自己的边界,如果能有机会接触新的形式,可能会形成一些和自己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的尝试。如果将来有机会拍摄别人的文学作品,我可以借这样的创作让自己内心产生冲突,对自己来讲也是很好的进一步发展的机会。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如果今后有一些好的文学作品,有这样的机会,我也希望做电影改编。
主持人:作为文学爱好者,您能不能分享一下这些年来的文学阅读的习惯以及变化,您最近在读哪本书?
是枝裕和:最近这十年我每年都在忙于拍电影,所以读书这件事情基本上被搁置了。如果读书的话,读的都是和我自己的作品相关的参考文献。最近没有怎么在读我自己喜欢的作品了,所以我觉得很遗憾。等电影制作的节奏稍微放慢,我就可以每天稍微阅读一些买回来的书。实际上,最近没能看多少书。
主持人:很多人都是一样的情况,买了很多书都没有时间读。导演给我们看了书的名字,有一本是《赌博app》,还有一本是关于丧服文化的书,可以看到导演的涉猎非常广泛。
是枝裕和:没错没错,《赌博app》,都是非虚构类的古典作品。另外,我小的时候就喜欢恐龙,我喜欢去挖化石。最近因为新冠疫情,经常待在家里,有个游戏叫“集合啦!动物森友会”,里面有化石,如果用铲子去挖化石,就会出现恐龙骨头。
主持人:谢谢导演分享有趣的故事。我们都知道2018年《赌博app精选》获得了戛纳金棕榈奖。这个经历对您的电影生涯产生了什么影响,是否它也促成了您在法国拍摄《赌博app精选》这部作品?
是枝裕和:我开始计划拍摄《赌博app精选》的时候其实是2016年,所以是先有了《赌博app精选》才得了金棕榈奖,并不是因为我得了金棕榈奖才能拍摄《赌博app精选》。得奖给我带来了一些影响,对于我今后的拍摄计划和新作,我更希望能够有一些新的突破,希望它对我今后产生一些好的影响,这是我所期待的。
主持人:在拍《赌博app精选》之前您也有一些国际合作的经历,包括《赌博app》里和裴斗娜、李屏宾的合作等等。这些经历对于您拍摄《赌博app精选》是否有一定的帮助,您是否也请教过其他的导演朋友,比如李安、奉俊昊导演等等,有没有和这些导演交流过一些经验?
是枝裕和:和裴斗娜等演员合作确实给我积累了很多经验,这次是用三国语言进行拍摄的。我觉得与语言相比,大家是否抱有相同的世界观是更重要的。其实语言问题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坚信的。我之前一直在日本拍摄,这次《赌博app精选》在法国拍摄,体验是不太一样的。关于使用非母语的语言进行拍摄这方面的经验,确实我在和李安导演和奉俊昊导演对谈的时候,亲自问过他们这方面的问题,大家口径都是一致的,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大家给我的回答都非常乐观。一直推动我在法国拍电影的,是一位法国导演——弗朗索瓦·欧容。欧容导演对我说,拍摄时语言不是问题,可以解决,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剪辑。确实,我发现用非母语的语言拍的电影,剪辑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主持人:您提到《赌博app精选》是您第一次在法国这一完全陌生的环境下拍摄,您在法国拍摄的时候有没有学到新的东西,或者对法国拍摄体系有什么了解,您觉得它和日本有怎么样的差异呢?
是枝裕和:在法国,电影就像日常生活的延长线。你走在街边,随处都有电影院,大家到电影院看电影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如果和日本电影相比,我觉得在日本拍电影像在做大型活动,一说拍电影就要一起吃、一起住,甚至大家都要剥夺一些睡眠的时间。在法国拍电影的时候,也是因为这次有凯瑟琳·德纳芙在,严格遵守一天8小时的工作时间,吃晚饭之前肯定要结束拍摄,大家都会各自回家吃饭。日本的拍摄方式,无论对于演员还是工作人员来说,负担都是比较重的。而我们这次在法国拍摄的时候,工作人员里有一位单身母亲,拍完了之后她就可以去幼儿园接孩子,过着自己正常的生活。用这样的生活方式来实现工作,这可能就是日本电影业可以学或者必须要学的地方。我们希望日本今后可以进一步朝法国的拍摄方式靠近,我们要改变我们的拍摄环境。
主持人:我们知道《赌博app精选》是一部日法合拍的作品,其实日本跟法国合拍的作品很早就有了,近年来参与法国拍摄的电影越来越多了,我想问一下导演这种趋势源自什么样的原因,合拍片是否有一些补助等政策上的因素?
是枝裕和:确实是因为有这样的影响,所以才有这样的倾向,但我自己这部电影不是这样的。法国的制度让影片即使是由外国导演执导也可以拿到一些补助,或者拿到一些政府拨款。法国在电影拍摄上给的预算,其获得的对象也包括外国导演。法国对于电影这一世界性的文化资产的态度是非常成熟的。我相信会有很多导演、电影人在这方面感受到法国的魅力。
主持人:我们想问一下,导演您是不是有想合作的中国电影人或者中国艺术家?
是枝裕和:就先不说了,如果实现不了的话很不好意思。《赌博app精选》在中国上映的时候,有一张海报是中国的黄海先生制作的。黄海先生也为宫崎骏做过海报,我觉得他的海报做得非常好,有机会我也希望和他合作。
主持人:导演您不仅仅是一线的创作人员,您也是一位制片人、导师、教师,您有自己的工作室,签了一些导演,您非常积极地参与培养新人的工作坊、大师班。从什么时候开始,您觉得需要把部分时间和精力花在培养和扶植年轻电影人上面呢?
是枝裕和:首先我觉得做这些事情的电影导演并不多,日本也并没有一个完善的教育体系,所以我觉得总得有人做。我自己是做电视出身的,拍电视的导演都有助理,导演助理在帮忙的过程中慢慢地成长起来,有接力棒一样的传统,我只是延续了这一个传统。对我来讲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刚才我也给大家说过,从事电影的我们处在一个产业圈里,它是一个循环。如果我不在了,怎么样让这个圈子内部的联系进一步加强,我会思考这个问题。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把我自己的一些东西,或者说把一些传统传承下去。特别是这十年以来我有一种想法,也不能说是培养下一代,但是培养我的老一辈已经不在了,我没有办法替代他们,可是他们做的事得有人来做。我内心一半的考虑是想把自己的一些东西传给下一代,另外一半是,现在有很多优秀的年轻人,优秀的年轻人对我是一种新的刺激,与其说我要给予他们什么,不如说我也能够有机会从年轻人那里得到东西,我还是一个很贪婪的人,所以是这样的感觉。
主持人:我们知道您的工作室签约了几位导演,包括西川美和、广濑奈奈子和砂田麻美,您当时出于什么考虑挑选了这几位新人导演来培养呢?
是枝裕和:都很单纯的,广濑奈奈子、西川美和和砂田麻美女士都是我的助手。这些助手为什么都是女孩子?并不是因为我对男权社会有什么样的抵触心理,只是单纯的先让他们写作、然后进行面试,见面后发现优秀的都是女生。那没办法,希望男生多加油吧!不过,工作室签约的新导演——佐藤快磨是一位男导演。他拍了一部新片《赌博app》,我觉得非常有意思,这部影片也被选入今年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竞赛单元。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那么有才华的男孩子,我也非常珍惜。
网友提问:导演您好,我非常喜欢您的作品。在日常生活当中捕捉戏剧或许是日本电影的拿手本领,您的作品在这方面做得尤其自然。您是如何平衡戏剧性以及真实情感之间的关系?
是枝裕和:在我的电影当中是没有什么戏剧性的,真实感倒不是没有。我并没有故意创造一些很自然的东西。我在想戏剧性到底指什么呢?我记得在拍摄现场,树木希林会看着剧本说,“这个人真的会这么讲话吗,他真的会说这句话吗?”她每次都会非常认真地读剧本,不只读剧本中她自己那部分的台词,她会对整个剧本给出意见,她会说,“为什么这个人会这样做”,“一般人不会这么讲吧”,有的时候有些话可能作为台词就不成立。
说起平衡戏剧性和真实感,我自己没有在平衡。我觉得是因为有了意外事件才会让观众产生好奇,就会想要看下去。我可能会考虑,人物确实存在于世的这种真实性,和事件的故事性这类东西。我觉得只重视人物的描写不足以让故事成立,一定要在故事的基础上去进一步刻画人物。但是如果只有故事,那也看不到人物了。一个故事要不断地纵向向前推进,在推进的过程当中还应该横向展开。我会让自己在脑海中牢记这一点。
网友提问:请问是枝裕和导演,我们都知道您是拍电视出道的,这段经历对你之后拍电影有哪些影响?在创作层面有哪些启发或制约?
是枝裕和:我自己一直的梦想是做小说家。拍电视,首先是对我一直以来心里的那些文本的接近,这是我为什么进入电视行业的原因。其实我自己是一个电视时代的孩子,我是1962年出生的,我每天看的就是电视剧。不管你喜不喜欢,很自然的,电视融入了我的生活,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不是拍电影出身的。对于这件事,我是抱着非常自卑的心理。不过这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已经接受了。如果问拍电视出身对我拍电影有没有什么样的影响,我觉得这影响是我自己无法觉察的,我没有办法说它对我产生的影响是什么。比如说我在拍《赌博app》的时候,我不是想这个作品一定要拍成什么样的,我没有想着要把它拍成和文学作品不一样的电影,我只是把我自己内心的东西非常朴素地反映出来。有人说《赌博app》不是电影,完全是电视,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说这部电影拍出来之后我自己感觉很舒服,还有很多观众特别喜欢这个电影,这就是我自己内心的感觉。就好像唱歌一样,我不想用假声,我想用我自己最真实的声线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非常朴素地表达出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现场提问:导演您好,我是一名电影系的学生,我在美国学习电影,我们的教授在课上放映过《赌博app》和《赌博app精选》两部您的电影。您的作品中有一些对于日本文化和日本社会的展现,我发现日本人或者对日本有更多了解的中国学生更加能理解您电影的内容,而美国学生并不能完全理解一些剧情。我想问,您觉得像这样的情况对您是一个问题,还是说您无所谓,大家怎么理解都可以?您会想办法克服文化之间的隔阂吗?
是枝裕和:其实我不认为作品要展现一个明确的信息,我不会想我是不是正确地表达过我想要传达的信息。就传达信息来说,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赌博app》《赌博app精选》对于观众来讲,他们要如何理解我想要表现的和我想要传达的,其实日本国内不同的观众也有不同的理解,作出不同的反应。更何况通过不同的文化、语言去理解外国的作品,也会很不一样。有的时候我自己想要传达这样的信息,我自己觉得我已经传达到了,但是其实我会发现观众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有的时候反过来讲我要传达这些信息,但是观众告诉我他所接收到的信息是那些,这让我获得了一个全新的发现。所以我觉得电影的表达并不是单方面地正确地传达你所要传达的信息。
现场提问:我是中国新闻社记者,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我们知道是枝裕和导演的作品很多都是以家庭为背景来呈现一个剧情,比如说《赌博app精选》。我想问问导演为什么您的电影喜欢以家庭的形式呈现,您觉得用家庭的形式讲述故事或者表达您想表达的东西有什么优势?第二个问题,请谈谈您对日本电影产业的看法,您觉得它的前景如何?
是枝裕和:关于为什么以家庭为题材拍摄电影,我拍摄家庭电影是从《赌博app》开始的,这成了我一个非常明确的主题。为什么以家庭为主题拍摄?其实这不是我特别选定的,只是近些年来我拍的家庭题材作品比较多,而这个题材更切合我这些年的感觉和心情。不能说拍家庭题材的电影比较容易,但是我觉得至少和战争片比起来,剧组人数少,比较小制作,我比较喜欢这样的制作。
谈到日本的电影产业,我觉得现在是日本电影产业的过渡期。很多东西、很多问题通过新冠疫情这件事情越来越明显了。即使没有新冠疫情,日本的电影产业也已经走在了十字路口,这个时候,整个日本电影行业的从业者能不能共享一种危机感,联起手来想对策,这是非常重要的。让人很遗憾的是,日本电影产业完全没有在思考对策。我跟深田晃司和诹访敦彦这两位导演经常探讨电影制作,讨论日本电影应该采取什么对策,我们应该给电影产业提什么新建议。我们已经意识到我们要联合起来发声,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问题意识,我们希望尽早地发声,尽早地采取一些对策。
现场提问:导演好,想问一下导演目前有什么新片计划,导演未来有没有计划尝试其他题材的创作,比如说古装片或者喜剧题材?
是枝裕和:新片具体的内容是不能跟大家透露的。今天我也非常努力地在写剧本,但并不是古装剧或喜剧。当然有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够挑战一下全新类型的作品,请大家静候佳音。